黄子华单口相声一讲将近20年,题材从政治,娱乐到生活均有涉猎,从开始的针砭时弊到如今的反讽生活,其影响由香港而日渐扩散至内地。
黄子华是第一个将Stand Up Comedy带进华人社会的表演者,并且发明了“栋笃笑”一词。他单口相声一讲将近20年,题材从政治,娱乐到生活均有涉猎,从开始的针砭时弊到如今的反讽生活,表面戏谑而内里严肃的通透态度,使得其影响由香港而日渐扩散至内地。由他开始,张达明,林海峰等人都成为香港栋笃笑的独特风景。而他借着栋笃笑的走红重返娱乐圈,也出演了不少经典角色。
黄子华1960年出生于香港,从小跟随离异的母亲长大,18岁赴加拿大读大学,主修哲学,副修社会学。回港后于1984年加入娱乐圈,先后曾担任电台DJ,临时演员,数据收集,电视台助导,话剧团演员,电台电视台节目主持,编剧等工作。1990年,他在《娱乐圈血泪史》中凭借单人脱口秀表演一炮而红,从此开启了他的栋笃笑生涯。
【名词解释:栋笃笑】
“栋笃笑”这个词汇是黄子华发明的。单人站在没有任何布景和摆设的舞台上讲笑话,类似于北方“单口相声”。
无心插柳的栋笃笑之父:“一直想做演员,不得其门而入”
上世纪80年代初,从加拿大留学返港的黄子华一心想当演员,但当年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取消,只有编剧训练班,于是他经历了编剧,话剧演员,电台DJ等职业,打滚六年终于心灰意冷,1990年,黄子华决定将自己于娱乐圈中的经历改为栋笃笑演出,从此不再从事娱乐圈工作。不过,黄子华那场名为“栋笃笑”的出示却大受欢迎,他也借此咸鱼复活。
一开始做栋笃笑是1990年的《娱乐圈血泪史》,本来是为了退出娱乐圈的?
其实是的,那时候回来香港几年了,一直想做演员,但做了很多事情也不得其门而入,之前已经在娱乐圈六年,我已经混遍了,舞台剧什么的都做过,觉得都是很渺茫。这时候觉得,不行了,我的限期真的到了!但对自己一直混了那么多年要有些交代,证明自己的一些能力,所以做了这场show。
那时真的打算过了一个月就转行的了,但又不知道转做什么好。那时候好像对人生是挺刺激的,因为从我毕业决定要做一个演员,觉得生命充满了可能。一方面觉得很害怕,因为那时候很穷,没有什么钱;但另一方面,又觉得,咦,生命又有了许多可能了喔。那种心情好像是一个完结和开始似的,因为没有什么商业上的压力的,纯粹是证明给自己看,行就行,不行又没有什么所谓,反正都不干了。那就变成了很专心地做好,基本上没有什么杂念,有人来看也行,没有人来看也行。
现在回想觉得那也挺好的,真要重拾那种心态。现在说起来我才觉得没有了那种心情,可能近来太受欢迎了,哈哈,最近这几个出示都太受欢迎了,要提醒自己保持这种心态才行。
你面对观众的心态,其实一直都不见得放松?
现在是很紧张内容,得不得到别人的接受,同时也能否过得了自己那一关。可能也因为做多了有经验,第一次做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经验的,好像不太知道自己在干嘛,总之有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就写到里面去,构思的过程没有那么多的反省,因为没那时那么多的经验去判断。现在经验多了,可能因此自己也想复杂了。
“栋笃笑”这个名字是你始创的,但当时俞铮建议过用另外一个名字“是但噏”?
我第一个show就叫做“栋笃笑”了,直接翻译而已,因为英文叫做“stand up comedy”,站着做的喜剧,一来我要做一个喜剧,二来我们粤语里“stand up”就叫做“栋笃企”的嘛。我就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搞笑。因为我去见俞铮的时候,海报都印好了,所以没有办法用到她提议的名字,所以很多年后她就给了林海峰用。俞铮在这方面想东西很厉害的,“是但噏”(注:粤语,意为随便乱说)切合“stand up”,这也是一个神来之笔的译法。当然,这样东西也不那么“是但”(随便)的,还是颇花心思做的。
黄碧云曾经把你形容为“残酷的笑话演员”,你认同吗?
那是我将栋笃笑的内容出了一本书,然后找她写的序。我想她说的残酷,基本上是对自己的残酷,我想我不懂得第二种幽默了,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种幽默的方法,但我不懂得有一种幽默,如果它是和我无关的,对自己不残酷的,我就不知道为何要讲这个笑话,我希望讲的是和自己有关的。
独角戏一做就是20年:“栋笃笑,我不会跟别人合作了”
从1990年起,黄子华站在栋笃笑的舞台上将近20年,从最开始的《娱乐圈血泪史》,到《色情家庭》,《跟著去边上度》都多半带有用力猛烈的愤世嫉俗痕迹,一直到1999年《拾下拾下拾年栋笃笑》和近年的《儿童不宜》,《越大鑊越快乐》,才日渐变得更圆融旷达,内容上也更生活化。在表演形式上他也做过变化尝试,并带出了另一位栋笃笑表演者张达明,但后者走红后独自觅食的“忘本”却一度令他心存芥蒂。
从开始做栋笃笑到现在20年了,从内容和形式上有什么变化?
我觉得这个形式本身基本上是没有变化的,在某个程度上是刻意不想变,因为这样纯粹的表演好像已经绝无仅有。其实很容易加上各样歌舞,特技,诸如此类的,但是我很想保留这种纯粹性。我挺喜欢这样挺简单的,天方夜谭的感觉,一千零一夜,就在你身边给你讲一个故事,然后救回自己一条命的感觉。
但是人数上也有过变化,像《栋笃笑双打之玩无可玩》里是两个人。
那时候就是想过,我知道国内流行相声,相声有两个人,我想试下那个玩法,两个人会怎样呢?但国内的相声中,两个人一捧一逗,有这样的阴阳位,通常都是一个为主一个为副。我做的那次试验基本上是无分主客的,就是两人都一样那么多话可说,不太像国内的相声。
其实我本来也想做一个像国内相声那样形式的,但我觉得要真是这样又好像对张达明不是很公平,那就平分秋色吧。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做栋笃笑,他是没有做过的,是我找他的。因为他是演艺学院,很多年前,我以前做副导演时找过他做演员的,我觉得他有点创作力,应该能搞笑的,就找他来试试。
但也主要有一个困难,就是我在当时已经是成了名的人,找任何一个人来做,由于那个人是新人,观众要怎么看这件事呢?如果要以我为主去做,那次我已经很大胆地试了不是这么做。然后最特别的是,我发现多找一个人是要做很大迁就的,真的变成了一个共同的创作,不再是个人的东西,这在我自己来说,试完那次就知道了,如果再做是否值得再试呢?栋笃笑,我想我不会再跟别人合作的了。
那1998,2000年的“须根show”为何还要和张达明,吴镇宇同台演出?
那只是一个舞台show,我不会将它归纳到栋笃笑里。那次有好玩的地方,好玩的是一个群体的创作,但缺点就是它是一个群体创作,嘿嘿,基本上是没有了个人风格的。那次也有难堪的时候,观众提出即兴要求(注:黄子华当时的女友传出自杀消息,有观众要求即场讲这个段子),那次是碰巧在表演的时候,私人生活发生了一些事情,有些观众拿出来挖苦,希望这种情况不要再发生了。
你觉得栋笃笑现在的发展到了什么阶段?
其实我还希望有天能做一个代表作。我完全不觉得它成熟了,其实搞笑是每一次都不一样,这是一门不很划算的生意,它是没法累积的,你每一次都要重新去想一些东西,没有公式。特别是做了这么多事情的时候,当然有些东西是相对容易去搞的,但我们反而更倾向去不做那些,不想偷懒。作为艺人有一个最大的权利,就是他随时可以失业,这是一个很没有保障的行业,你只要失败一次,别人就可以说你玩完。我经常有这种危机感,接下来还能不能做到呢?一般正常退休的年龄是60到65岁,我自己呢,大概做到我从观众那感觉到再做就糟糕了,呵呵。可能这一次你就知道了,不到你自己说的。我只能说能做就做好一点,享受那个过程,就像第一天做栋笃笑那样。栋笃笑不同唱歌,演戏有一大群人去做,整个香港只有我而已。
从1990年的《娱乐圈血泪史》开始,到近年的《越大鑊越快乐》,黄子华通过一系列的栋笃笑,从一个不得志的演员成为了栋笃笑之父的大人物。
作为艺人有一个最大的权利,就是他随时可以失业,这是一个很没有保障的行业,你只要失败一次,别人就可以说你玩完。我经常有这种危机感,接下来还能不能做到呢?
终于做回了演员:“有人找我写剧本,我就逼他让我拍戏”
黄子华最初的志愿是做演员,而且是性格演员。从浮沉了娱乐圈六年到了终于放弃要退出,然后却意外咸鱼复活得意回来。走过一条迂回长路,他没想到自己反而是凭借栋笃笑,才终于有了正正经经演戏的机会。他做编剧还搭上要做配角的条件,终于拍到了电影,但要做主角还得等到自编自导那一部,最终还是电视剧让更多人记住了他——这个神情痞气十足却说话句句精警的黄子华。
当初做栋笃笑是为了退出娱乐圈,没想到却成了你重返娱乐圈的开始。
对,那个show的回响很大很大,所有朋友都在赞啊,特别是熟悉的人都叫我:快点再做一个show啦。过了几个月,我又重做《娱乐圈血泪史》,然后就有人找我写剧本,找我写剧本的那些人,又被我逼《人生得意衰尽欢》,都是我写的,甚至和梁朝伟拍的《情人知己》,也是我写的。我说你找我拍吧,那我就肯定写了。《人生得意衰尽欢》是根本没有人理我的,里面有七八个演员,我硬是把自己加进去,都没有人觉得是多余的。而且我又很便宜,那时候薪水很少,片酬大概也只是五位数字。那时候我已经在商台工作过,当然也不是有钱,但这样拍戏也是跟打普通工差不多,不过拍戏就是一次性付款,打工就是把那份报酬分六个月发薪。
2001年你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电影《一块鸡保镖》,算不算是个人的心水之作?
我挺认同它是我的个人作品,但这是否是我的心水之作呢?如果我这辈子只能拍一部戏,我可能未必拍喜剧。心水之作真的是一部都没有的,哈哈。我想一个演员能够找到一部心水的,都基本上可以……哈,是很困难的。但是这部戏作为一部喜剧,我是挺喜欢的,有很多东西我觉得是香港喜剧没有走过的方向。譬如我自己很喜欢那一段,傻了的女人进了我的房子,以为我是她老公,要帮我挖耳朵,整支耳屎挖插了进去,代表“我爱你有多深”。那种情感的荒谬和疯狂的喜剧放在一起,我认为香港没有别的喜剧是这样的。那时候,我觉得这个题材挺有意思,有搭车恐惧症的人永远要困在这个地方,然后发生的一些事,我觉得挺有趣的。
和郑裕玲拍的电视剧《男亲女爱》当年也很受观众追捧。
我是挺喜欢《男亲女爱》的,塑造的余乐天我是挺喜欢的,因为那是最不接近我本人的。但是因为拍了那部戏,所有人都认为我本人是那样的。其实我是很怕小强(蟑螂)的!那时候我每一天都要处于不停的创作状态,很吃力很吃全力。我们每天几乎要拍完一个剧本,通常是前一天或者当天才收到剧本,几乎是一收到剧本就要拍,所以是用最短的时间将剧本改到自己认为理想为止,至少是自己的对白要改好,有时要帮别人的也改了,是很累很累的。
所以后来拍完100集,他们说你再拍吧,我说我拍完都已经可以死了(笑),我都没有能力再拍下去了。那时是每天拍完一集就收工回家,改剧本,第二天又开工,然后又回家改剧本……这样持续了半年,我已经是被榨得很干了。而余乐天本身是有很大的爆发力,你表演的时候又要放得尽,然后表演完在家里又要搏到尽,这样是很疲倦的。和DoDo(郑裕玲)合作我没有太担心,她也是因为知道我拍这部戏,所以她才接拍的。
后来甚至还到内地拍电视剧,里面也有你很喜欢的?
我是挺喜欢的,比如演宋世杰,我完全没想到编剧会编这一个宋世杰,他们原来以为我是一个很高傲的人,是要在一个亭子里见到你,然后“轻声一笑,傲视世间”这样的人。我觉得你们这样看我也挺有趣的,要演一个玩世不恭又心理复杂的人,和我原本想的很搞笑的完全不同,那是我目前的演艺史上最有趣的角色之一。还有做过一次溥仪,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非常难得的机会,这个角色没有哪个男演员敢去想的,忽然有一天找我演,回想都觉得很奇妙,如果能再演一次就好了。这辈子最瘦就是那时候,要减肥,结果回了香港以后别人以为我患了绝症,又说我厌世,肺癌之类的,但其实那时候最难就是天气冷,又离乡别井。
【记者手记:超级自信的黄子华】
舞台上的黄子华,看上去是那种噎死人不偿命的犀利人物,但他却说过每次都像和观众打擂台,试过15分钟内没人笑,他的心跳都达到一分钟400下。尽管只要他一开show,场场爆满黄牛满天飞,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如林海峰被粉丝所热爱。私下的他平和如常人,语气间带着淡淡的自嘲,有所保留又显得坦率。唯独说到“栋笃笑”时,舍我其谁的气场才真正上来:“栋笃笑呢,整个香港只有我而已。”
——转自2009年6月7日 | 南都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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